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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摘要:创伤是弗洛伊德借自医学的概念。他保留了创伤原有的基本含义,但将其作用面转至精神层面。在精神分析理论的发展中,弗洛伊德强调了精神创伤的两个特性:创伤总是事后的;幻想带来创伤。弗洛伊德在理论后期,不再将创伤理论局限于神经症的形成问题上,而将之归结为新生儿的无助状态,因而个体创伤具有必然性。温尼柯特也认为人生之初的情境与创伤紧紧相连。幼儿的成长必然暴露在创伤的产生机制中,是否是病理性的创伤,只在于环境中的冲击是否过度。拉康认为主体与镜像我之间存在着冲突,幻想在于调和冲突,幻想不能完成的结果即是创伤。而这种冲突的不可调和性也说明创伤是必然的。创伤复原的限度涉及两个方面:一方面,复原是有限的,其有
2、限性要求主体接受自己的境地;另一方面,复原是超越限度的,复原不是回归过去,而是穿越幻想,打破冲动的重复,进入创造的可能。关键词:精神分析;弗洛伊德;温尼柯特;拉康;创伤;复原;从2019年底开始,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爆发,临床心理学界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创伤”的理论。本文对弗洛伊德、温尼科特和拉康三位精神分析家创立的心理创伤理论进行了梳理,希望能帮助我们对后疫情时代的心理创伤进行理解和复原。一、弗洛伊德意义上的创伤创伤一词是弗洛伊德从医学中借用来讨论精神事件的术语,他保留了创伤在医学上的三个基本含义:具有剧烈的冲击、形成穿透性破坏、对整体组织造成后果,但是将创伤的作用面从生理层面转到了精神层
3、面。精神分析早期对心理创伤的治疗也类似于对生理创伤的处理,只是这时所用的工具是言语。在疲症研究中,弗洛伊德说:“当我们能使患者把激发的事件及其所伴发的情感清楚地回忆起来,并且患者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这个事件,而且能用言语表达这种感情时,则每个瘠症症状就会立即和永久地消失这是宣泄疗法的工作原理。那时的弗洛伊德认为,只要来访者带有情感地详细讲述遭遇到的创伤事件,症状就会消失。但是,临床的进一步发现告诉弗洛伊德,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病人在表述创伤事件的时候,往往出现两个现象:第一,其所叙述的近期的创伤事件并不是真的具有剧烈的冲击。从大多数平常人的角度来看,病人对这一事件的反应是过激的、夸张的,或者被认为是
4、表演性的,但是这一事件会让病人回忆起更早期的创伤性经验场景;第二,近期的创伤事件就算是剧烈的,但是病人若治愈,他的回忆也要超出近期所发生创伤事件的当时情景,病人要回忆起早期童年的类似经历,至少是具有类似情感的经历。总之,只有早期的经验被讲述出来,创伤才会治愈,症状才会消失。在精神分析引论中,弗洛伊德对这种发现做了归纳,为了便于理解,他画了一个图式来表述(创伤性)神经症的起因。这个图式可以进一步简化为:神经症的起因;第一经验(儿童期经验甚至更早的先代的经验)+第二经验(近期的偶然经验)。但是,和早期相比,我们发现弗洛伊德对创伤的理解有一个修改,他并没有把第一经验认为是创伤性的。虽然从瘴症研究开始
5、,他就或明或暗地认为第一经验才是心理创伤的主要原因。相反,在上面的图式中可以看到,他把近期的偶然经验指示为“创伤性的二可是显然,就算近期的经验是创伤性的,但是这个创伤经验并不会长久留存,随着外在创伤场景的过去,伴随精神的恒常原则重新起作用,内心的平衡就会恢复。而近期偶然经验如果引起了神经症,关键还是在于第二经验场景是否引发了第一个经验场景的复现:“我们因分析而得知,每一病人的症候和结果都足以使自己执着于过去生活的某一时期。就大多数病例而言,这过去的时期往往是生活史中最早的一个阶段,如儿童期或甚至于早在吸乳期内。”所以,第一经验,也就是儿童期的经验更应该是致病性的、创伤性的。但是,弗洛伊德的这一
6、修改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临床经验告诉我们,当未来的病人第一次经历这个创伤场景时,就算当时刺激剧烈,但未必形成穿透性的破坏,似乎在当时并未给整个精神组织造成后果,病人依然正常地生活着,因此这时第一经验确实也不构成创伤的含义。它只是在将来才可能成为创伤经验。也就是说,这个第一经验只有在将来第二次被经历时,即在外在偶然经验当中被经历时,才致使精神组织遭到破坏或者瘫痪,这才具有了创伤的含义。当然我们也要指出,这里的近期偶然经验的创伤更多的是生理层面上和社会层面上的直接创伤,并不一定是心理创伤,这一区分非常重要。精神创伤不同于生理的和社会的创伤。对于精神创伤,有一个更合适的描述:它总是第二时间的,总是事后
7、的。精神创伤会有两个经验和两个时间:第一个经验是致病的根本原因,它的时间常常在儿童期甚至更早;第二个经验是外界偶然事件,在时间上它是近期的。这一偶然事件可能也是创伤性的,但更多地发生在生理等层面,而如果它引起心理症状,那是因为这一偶然事件促发了早先的创伤经验苏醒。因此,弗洛伊德说:“一个受到压抑的记忆,是在事后才成为创伤J为什么创伤是事后的?为什么创伤需要一个时间?虽然来访者不同,这个时间的长度也不一样,但是创伤需要时间,一个逻辑的时间。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回到弗洛伊德从事临床探索的早期,回到弗洛伊德创立诱惑理论的时候。在他从事临床工作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将瘠症严格地和儿童时期经历的性经验联系
8、起来,他甚至认为,那些痛症的女病人们全部都在早年被自己的父亲性侵或者是虐待过。因为这些女病人无不例外地都会“回忆”起一些早年的与父亲有关的创伤经历。不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就算是这些女病人言之确凿,极具情感,但是叙述难免太过离奇,其中不乏存在明显的逻辑矛盾和不合事实的地方。将瘴症的病因简单归结为女孩受到了父亲的诱惑,这不太可能。当年弗洛伊德放弃诱惑理论,内心非常不甘,他对他的朋友威廉弗利斯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他失去了扬名立万的机会:“永恒名望、大笔财富、完全独立、自由旅行、并让孩子们不要经受我年轻时经历的严重焦虑,这些曾是我的美好希望。”但是,他不得不放弃,因为他发现了这样的事实:在潜意识中,
9、幻想如同真实经历一样起着作用。在这之后,弗洛伊德开始强调幻想维度。带来创伤的是幻想。之所以创伤是事后的,是因为幻想需要时间来制作创伤。弗洛伊德在狼人个案中很好地陈述了这一点。狼人在一岁半的时候,看到过父母性爱的场景,但是这个经历并没有在当时引起病理性的恐惧,而是在他四岁时做的一个梦之后,才有了这种恐惧。这个梦实际是对过去的一个回溯性的幻想。弗洛伊德说“这个4岁的孩子,通过梦,受到了他1.5岁时对性交观察带来的事后影响也就是说,是事后将早年的经验带入了创伤境地。不仅如此,弗洛伊德后来还进一步认为,狼人心理创伤的原初场景是如何真实发生的,已经不得而知,而且狼人对原初场景的记忆,极有可能也是他根据一
10、些迹象重构的。也就是说,所谓早期经验也是幻想,创伤仅是后来幻想与早期幻想的冲突,这些经验是否是外在事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在精神分析引论中,弗洛伊德详细谈论了幻想在症状形成上的重要性。尽管对外在偶然事件的现实影响念念不忘,但是他还是给了幻想在神经症成因中的一个决定性的位置:“病人创造出这些幻想,那确是一个事实,就神经症而言,这个事实的重要性几乎不亚于他所确实经验过的其他事实。这些幻想代表着与物质现实相反的心理现实,我们渐渐知道了,心理现实,在神经症的领域里,乃是唯一主要的因素J(6)也就是说,神经症成因,不管是第一经验还是第二经验,这些创伤都是幻想引起的心理现实。在精神分析引论中,弗洛伊德离
11、开创伤性神经症的成因,开始从人格结构上讨论创伤的成因:创伤是早期幻想与自我的冲突,弗洛伊德说“这些(早期)幻想原为自我所宽容,他们和自我尽管相反,可是两者之间并没有矛盾,自我也因此得到发展,这本来依靠着某种条件的保持不变一一这是一种数量性的条件,现在却因力比多回到幻想里面而被扰乱了,幻想因有能力附加进来,于是乃奋往直前,力求变成现实;那时,幻想和自我的矛盾就变得不可避免了。”弗洛伊德的这一观点指出所谓第一时间的记忆本身也是幻想的产物,因而创伤是继发的幻想对原初幻想的回应,是心理现实之间的冲突。每个个体都有自我发展的要求,如果自我的发展必然与幻想相冲突,那么这种内在的精神冲突就会造成创伤,形成症
12、状。因此从人格发展结构上来看,创伤是必然的,因为其机制是蕴涵在人格结构发展当中。至于是不是一个病理性的创伤,如弗洛伊德在这里所说的,只是一个“数量性的条件二遵循这种思路,在第二地形学理论当中,弗洛伊德继续对原初创伤场景进行追溯,而且他已不再将创伤的观念局限于神经症的形成,而是将创伤的根源联系到了生命之初,他认为新生儿的无助状态是创伤情境的原型。与自我有冲突的,从根本上来说,是来自于婴儿因无助而产生的焦虑。婴儿在生命之初就处在无助状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有效的行动,婴儿无法表达自己内在的需求。从根源上说,创伤是事后对这种无助状态的幻想式回应的结果。而无助状态是所有人类个
13、体早年的普遍境遇,那么,这也说明创伤对于人类个体来说是必然的。只是,无助的婴儿完全仰赖于环境,其创伤的程度与环境的适宜度息息相关。事实上,将新生儿的无助状态视作创伤的原型,已经可以引起这样的思考:是否我们早年的无助状态本身就是创伤?弗洛伊德在这里没有更多的叙述,但我们可以在后来的精神分析学家那里看到这一思考的延续。二、温尼科特理论对创伤的理解温尼柯特显然也认为人生之初的情境与创伤紧紧相连。他甚至使用了一个新词“恐慌”来表达生命之初那种破坏性的、无法忍受的、不可思议的无助焦虑。他在崩溃恐惧一文中提到,对于心理创伤的治疗,需要追溯到这个恐慌。法国分析家劳拉德底维尔认为,这个感觉出现在生命最初的阶段
14、,在婴儿能思考之前。为了对抗它,人们在之后建立不同的防御。根据主体与环境不同的相互关系,这些防御有不同的程度和方式。用温尼柯特的术语来说,如果童年被一个还不错的母亲照顾,那么主体建立的防御就相对正常,假自体或者说被修改了的自体仍然有很多正常面;如果环境(母亲)功能缺位,那么主体的防御中就不乏有很多病理性的形式,它们包括:智力分裂、极端的假自体、去整合。一个成年人在他的生活中遭遇到创伤性事件,他使用的防御模式可能会随当时的环境有所演化,但本质上其原型是在他童年时穿越过渡空间时形成的。同时,温尼科特所谓形成自我、建立防御模式,其实和人生的一个核心矛盾联系在一起,该矛盾也与幻想有关。只是温尼科特在此
15、是用“错觉”来表达婴儿最初的幻想。这个矛盾的一方是孩子要建立错觉。在穿越过渡空间的过程中,也就是在个体与环境分开的过程中,孩子一开始在身体和精神上都被环境所支撑。但是,他对环境并没有好坏的判断,他处在他的环境当中,他以为环境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在环境中,温尼科特所说的无助的孩子有一种全能感的体验:环境(一开始环境可以说等同于母亲)将在某个时间、以某种方式给他带来他所需要的东西,孩子会以为是自己创造了这些东西。当然这是一种错觉,其实是那个东西早就在那里,只是在那一时刻被呈现在孩子面前并且被他发现而已。但是幼儿却因此错觉地认为存在着一个与他的创造能力相一致的外部世界。这个幻觉很重要,温尼科特说:
16、“过渡性现象代表了对错觉使用的最初阶段。若没有错觉,人就无法给他和客体一一在别人看来,这个客体是外在于他的一一之间的关系赋予任何意义。”可以说,人和客体之间的第一个关系是一个错觉的关系,这个世界是主观地存在那里的。矛盾的另一方是错觉解除。一旦“全能感”成功建立之后,即,孩子创造了一个主观的世界之后,错觉就需要逐渐消失。错觉解除的经验与错觉的经验同样重要。只有错觉解除顺利完成,我们才可以说孩子拥有一个“存在的连贯感”。错觉之所以要解除,是因为孩子在环境中进一步发现,有一些冲击和刺激无法避免,且又与早先的错觉相悖,他需要再次制造错觉或者修改之前的错觉。不存在完全的错觉解除,错觉解除并不是真的让错觉完全消失,而是一个对原来错觉的再次制作,形成一个相对合适的错觉,这样的错觉可称为想象。我们可以把这些冲击与刺激理解为弗洛伊德说的“外在偶然经验”,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儿童时期。如果这些冲击适度,那么这些冲击在错觉解除过程中会起到积极作用,会让主体将客体视为外部的、非我的。这样孩子就从主